中年人的家就在村中的一口古井旁,三間低矮的白墻黛瓦看上去有了年代。
中午人推開虛掩的門,把篾匠領(lǐng)進了屋。
屋里不多的舊家具和農(nóng)具安放得雜亂無章,把廳堂都擠得只剩一條路。
中年人謙意一笑:“家里少了一個女人就不像個家了!彼帜_并用,邊挪邊踢地終于騰出一個讓篾匠可放下?lián)拥目臻g。
篾匠放下?lián)樱畔肫鹕砩线有半包煙,他掏上皺巴巴的煙盒,望著抽出的已變了形的一支煙,邊遞給了中年人邊謙意地解釋著:“我沒抽煙的習慣,經(jīng)常也忘了掏煙,這不,好好的煙弄成這個樣子。”
中年人接過煙,兩只手把煙抺了抹,點上后抽了一口才發(fā)現(xiàn)這煙開包有了時間,得多使一點勁抽。
“哦,師傅忘了問你貴姓了,我姓丁,你喊我老丁便是了!敝心耆藦椓藦棢熁覍车馈
篾匠把半包煙往破舊的八仙臺上一按,忙自我介紹道:“我姓賀,叫賀慶!
“哦,原來是賀師傅!崩隙《Y貌地喊了一句。
老丁望著冷鍋冷灶思吋了一會,取下吊在梁上的一塊老臘肉,割了一塊和著家里幾根現(xiàn)成的萵筍炒了菜,又煮了一碗蠶豆,打開一瓶分金亭白酒,兩個男人便準備喝酒。
老丁舉起酒杯示意賀慶也一起開喝。
賀慶跟著緩緩端起了酒杯,正要送到嘴邊時突然又放下酒杯,他從袋里摸索出一張身份證,畢恭畢敬地雙手遞給了老。骸岸⌒,這是我的身份證,放身上怕遺失,先放在你這里保管!
老丁瞥了一下身份證,明白了賀慶的心思,左手一揮,爽朗一笑道:“賀師傅,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?我們都是鄉(xiāng)下人,那有城市里人那么多花花腸子?我倆誰還不信誰?”
老丁美滋滋地喝了一口酒,又炯炯有神地朝屋里四周一掃,打趣道:“即使你是騙子,我這家只有一個大男人值點錢,還有什么能給你騙走呢?”
賀慶被這么一講,顯得十分的不好意思起來,他局促地收起身份證,又端起了滿滿的酒杯,小心翼翼呷了一口。
倆喝得正酣時,一臉氣乎乎的憨鬼不請自到了。
老丁對憨鬼也不見外,拎起酒瓶朝憨鬼晃了晃打著招呼:“也坐下來喝一杯?”
憨鬼不客氣地找個空位坐下,一副這頓飯蹭定的樣子。
賀慶朝憨鬼微笑著點點頭,算打了招呼,他本想拿過煙盒敬煙,一想這綻巴巴的煙怕被人嫌棄,便訕笑著不言語了。
老丁邊幫憨鬼斟酒邊問:“老弟臉繃得鐵緊,又有誰招惹你了?”
憨鬼瞅了瞅賀慶,哭喪著臉訴苦道:“還不是我和這臭寡婦開了句玩笑,被她踢了一腳,差點把我的命根子斷了!焙┕聿挥勺灾鞯赜置嗣澮d,然端起酒杯,一口喝了個底朝天。
老丁又替憨鬼滿上酒,訓道:“自己狗嘴里吐不出牙象,還怪別人?你要是想人家的當門,自己首先要活成個男人的樣子,像你這般的猥瑣那個女人會肯和你搭伙過日子?”
賀慶打斷老丁話頭,問:“那個問做竹席的女人是孀婦?”
老丁剛點頭稱是,憨鬼犟著喉嚨嚷了起來:“爽婦,她爽個屁呀?我追了她一年多了,門縫多沒給我留一點!
老丁被說笑了:“憑你這副腔調(diào)光做舔狗有何用?你連孀婦兩字都聽不懂,真的是惹笑話讓人家殆笑大方了。”
賀慶不知“殆笑大方”四個字是什么意思,感覺老丁是個文化人,便又刮目相看了。他酒杯一舉:“我敬二位了!”
憨鬼屁股還沒坐熱,見這個篾匠師傅要敬酒自己,受寵若驚,忙端起酒杯“忽”地立起,凳子都差點被碰倒了。
老丁把手一招,對憨鬼道:“坐下,坐下,自己兄弟還這么客套?”
賀慶點頭稱是,連連說:“隨意點好。”
憨鬼身上一樣豪氣沒有,偏偏要學江湖的義氣,老丁對他了如指掌,所以看到他在東施效顰也就不客氣地阻止了。
賀慶還想了解一下那女人的事,可又不好意思再問,他眼睛一眨道:“我剛吐了孀婦二字,丁兄便聽懂了意思,聽你剛才一番言語,丁兄肯定也是個飽墨人士呀!”
賀慶剛要回話,那憨鬼又插了進來:“我丁大哥在村上赫赫有名,綽號叫小諸葛……”
“別聽他的,他吃得好講得甜。”老丁打斷了憨鬼的話頭,又對賀慶道:“農(nóng)村人背后喜歡稱孀婦為寡婦,聽上去多少有點不雅。和你搭訕的女人叫紅芹,丈夫二年前死于河工,唉,要講起來又是一筆書。紅芹是個好女人,身正不怕影子歪,可俗話寡婦門前是非多,閑言閑語總免不了有些。”說到此,老丁指了指憨鬼又繼續(xù)說道:“村上就有幾個和你一般的人,白天繞著人家屁股轉(zhuǎn),夜里圍著人家屋角轉(zhuǎn),人家最清白也經(jīng)不起你們的折騰。哎,紅芹也真是紅顏多薄命!
憨鬼聽了老丁一席話后仍不服氣地說道:“我一個黃毛小伙子,她一個寡婦,她還長我?guī)讱q又有一個兒子,難道我配不上她?看她目中無人一副清高的樣子我就來了氣。”說完端起酒杯又要來個一口悶,老丁連忙按住了他的手:“悠點喝,悠點喝!